曾志偉 智慧都在尋常生活裡

TAIPEI

走進建築師曾志偉位於外雙溪的事務所自然洋行,不意外的被大自然所包圍,貓兒在高處懶洋洋地享受透進來的日光,俯視埋頭工作的建築師們。志偉的辦公桌放滿奇珍異石、樹枝昆蟲,甚至是蛇皮還有各種動物標本,這些從大自然裡帶來的事物,多年來收集的器皿舊東西,看似雜亂無章,卻都是靈感、意象、地貎、小風景,引伸至更多想像的起點,從他的辦公桌,彷彿就能看出他的建築世界來。

文字:梁景文 / 攝影:Ivy Chen

因為少少 – 原始感覺研究室,曾志偉的自然洋行建築事務所近年受到不少媒體注目,也讓台灣多了一個與自然緊密連接、教人感到平靜愉悅的建築場域。再看在其他作品如大溪老茶廠,曾志偉對自然的喜愛顯而易見,對台灣尋常文化他也有著細膩觀察。「台灣文化有著很棒的混合性,局部構成的東西很深刻迷人,這裡雖然有很多隨隨便便或者草草建構起來的東西,像鐵皮屋,裡面都有很多常民的智慧存在,這些智慧整理再置是可以有所影響的。」

回應建築本身,放掉表現自己

像少少的空間,就是源自生活裡早存在的蘭花網狀溫室,加強了結構,改成曲線形狀,讓人融入其中感到愉悅,尤如山裡的庇護所。曾志偉回想當初很用力去想了七八個方案,但一直感覺那裡不對,感覺只是想表達設計團隊能力而已。「慢慢地我們找到要回應建築本身,放掉表現自己,才能將原始感展現。世界一直在變,不需要多一幢厲害的建築,倒不如從常民的存在的東西、還沒有被具象化的東西尋找。現在很多設計都跟生活沒連接,跟過去經驗沒有互動。台灣本來就有很多很猛的事,也許很微小,但這些當規模變大,便能更有張力。 」說少少是他的作品,其實更似一場思考的練習。

世界一直在變,不需要多一幢厲害的建築,
倒不如從常民的存在的東西、還沒有被具象化的東西尋找。

曾志偉最為人所知的幾件事,是在帛琉度過很野的童年,「小時候是因為太頑皮,才被送到那麼遠讀書。那些日子都沒人管,常到海邊游泳,玩海膽大干貝,甚至晚上也去冒險。」聊到辦公桌上的昆蟲屍體,他輕輕帶到家裡開了幾十年的中藥店, 從小與各種藥材屍體花草長大,甚至試過把大海馬小海馬乾收在床底下,很多年後要搬家才發現。

十年前又因為愛上峇里島而買了一塊地,一年總會在那裡花上好些日子,這地方成為他生活另一重心,無非是當地的文化與山野深深吸引著他。「峇里島的世界裡,萬物都是容器,農夫在野外吃飯用葉子盛載,萬物為靈,山與海都有神, 機車也拜,電視也拜,他們對所有事物都很珍惜,人的狀態就是有很大的信任。」雖然他自己好像也說不出過所以然,但面對大自然的一切,他總覺得特別亢奮開心。小時候許多經歷,不著痕跡地塑造了現在的他。

峇里島的世界裡,萬物都是容器,
農夫在野外吃飯用葉子盛載,
萬物為靈,山與海都有神,機車也拜,電視也拜,
他們對所有事物都很珍惜,人的狀態就是有很大的信任。

原以為志偉是在工作穩定後才買下峇里的土地,事實那是個大家都反對的任性決定,「那是理性地負債,我把它當是出國唸書的概念。 建築工作狀態常要精準、專注,另一邊我就想讓自己鬆到爆炸。」他形容剛開始創業時也經歷過黑暗十年:考上英國 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 建築聯盟,卻沒有財力出國,莫名奇妙去了巴布亞新幾內亞蓋國宅建案,卻遇上團隊糾紛黑吃黑,撿了一條命回台;遇上 SARS 工作室沒案子,合伙同學也轉行,直至接到南投日月茶廠的案子,他才正式有機會一展所長。

金光閃閃的廟宇

訪談期間志偉話不多,總是緩緩地吐出一些想法,答案卻教人出其不意,有點衝突有點搞笑,很佻皮。像問他如果沒有任何限制,想在台灣設計一座怎樣的建築?他想了一下回答:「廟宇。可能年紀大想變花俏,我想蓋一座金光閃閃的廟宇。」實在很難從他過往的作品聯想出一座金光閃閃的廟宇。但聽他解釋後,又會發現當中的相似。

「那是個沒特定宗教的場域,不被形式局限,帶著自己的信仰走進去,心靈就會自然安頓。」像日本有很多啟發人的寺廟,他希望台灣的寺廟也能有這樣的質地。「我曾經在和平島看過一個專門收集海上漂流的神像,有點落難神明收容所的概念,覺得很有趣,台灣寺廟從小到大都有股一直保祐你的味道,像個氣味實驗室。如果在密集的都市裡有一座金光閃閃的廟,不被形式宗教或神明侷限,而是一種衝突,一種光澤,一種對生活的敬畏,是一個大家都會想來的空間。」

Martin Margiela 與荒木經惟

可以想像,志偉是個不愛出門的人,時間除了花在辦公室及相連的居所、峇里島,進市中心就只會去誠品看書。意外的是他已很少看建築類的書藉,「很喜歡看攝影書,很喜歡荒木經惟的作品,尤其是他拍他父親過世時的片段,他替父親穿上浴衣,只記下他的刺青、是佻皮的狀態,而不是生病的模樣。」很少對外提及的是,打扮或跟時尚沾不太上邊的他,很喜歡時裝設計師 Martin Margiela,「少少空間裡單一化的色彩,就是有點 Martin Margiela 的純粹,帶來很平靜的氛圍。」

這年頭誰都喜歡 talk big 吹噓自己,問到他身為建築師有沒有什麼使命感呢?「我從沒想那麼多,也沒有很策略性去想,把自己的狀態做好應該就能有些影響或啟發,我在別人眼中,不過也是別人,不一定要被認可理解。」一如他眼中的宗教廟宇,自然地成為小社區的中心,好好地在自己的位置,用不著要影響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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